許利平 社科院東南亞研究中心主任
10月26日，在美國總統特朗普和馬來西亞總理安瓦爾的見證下，柬埔寨和泰國就兩國邊界和平問題簽署聯合聲明，同意采取撤除重型武器、緩解公眾負面情緒、清除地雷、打擊跨國犯罪等措施，并重申將通過和平手段和國際法來解決邊境爭端。然而，在本次聯合聲明的背后，潛藏著域外大國對地區國家的霸道強壓，在美國領導人高調的自我贊美之下，柬泰兩國仍對協議具體落實存在分歧，這為未來柬泰和平進程的推進埋下了隱患。
參與并主持柬泰和平協議的簽署儀式被認為是美國領導人同意出席本次東盟峰會的重要條件。由于美方奉行“美國優先”原則且向來對多邊外交不感興趣，有外媒甚至認為參與柬泰和平協議簽署儀式可能是美國領導人來到東南亞的唯一目的。此前美方遲遲未回應是否將出席東盟峰會就是為了確保能夠將簽署儀式的焦點完全放在美國領導人一個人身上，有報道還稱白宮特別要求中國官員不參加本次簽署儀式。從結果上來看，美方領導人如愿在簽署儀式上發表了大段的演講。除馬來西亞之外，近幾個月參與斡旋的其他國家也都被排除在了簽署儀式之外。
美國的霸道行徑還體現在其強行將關稅問題與柬泰和平進程掛鉤。柬埔寨與泰國之間的邊境爭端與各國對美貿易結構完全是風馬不接的兩個獨立事件，但美國卻在參與柬泰調停的過程以關稅相威脅，公然宣稱“不停火，就別想跟美國進行關稅談判”（彼時柬泰兩國都面臨著被征收36%的高額關稅），試圖強行將雙方拉到談判桌上。客觀來說，由于柬埔寨和泰國均高度依賴對外貿易，兩國確實有動力通過完成和平協議的簽署來解除懲罰性關稅，但如此情況下簽署的協議就很可能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此外，由于關稅稅率幾乎完全由美國政府主觀決定，不排除美方也會把與馬來西亞等其他國家的關稅談判當做其參與本次協議簽署儀式的籌碼。可見，美國政府當前的對外政策加劇了地緣政治的復雜程度，也會對地區國家的國內政治發展帶來消極影響。
令人驚訝的是，如此一場以霸權手段推動的政治秀卻被美國政府進行了大肆宣揚。在白宮發布的聲明中，本次簽署的柬泰和平協議被稱為一項“歷史性的和平宣言”，認為其“結束了泰國和柬埔寨邊境的緊張局勢”。然而，柬泰邊爭端歷史積怨很深，圍繞爭端展開的政治經濟博弈相當復雜，以一紙協議來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恐怕只能是美方的一廂情愿。另外，在簽署儀式上，美方領導人竟然聲稱，為了給柬泰領導人打電話調停，他放棄了在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去打高爾夫，試圖說明協議的重要性，但如此玩笑明顯與嚴肅的氣氛格格不入，讓人懷疑其參與和平協議簽署儀式究竟是出于關心柬泰邊境沖突本身，還是出于希望為中期選舉和角逐諾貝爾和平獎獲取籌碼。
美方以霸道強壓的方式參與柬泰和平進程的效果如何，需要由柬泰雙方和地區國家來評定。而對于本次美方在簽署儀式上的作秀式表現，地區國家已經普遍感到不滿。例如，由于美方領導人對柬泰和平進程指手畫腳，卻縱容以色列在加沙的罪行，馬來西亞民眾連日舉行游行。另外，本屆東盟峰會將主題定為“包容性與可持續性”，各國將綠色發展、數字轉型、產業升級等議題作為關注焦點，但美方卻借關稅工具迫使東盟國家購買美國傳統能源，這與東盟國家的訴求背道而馳。在馬來西亞停留一天后，美方領導人立馬啟程飛往日本，這更讓人擔憂其是否真正在意東盟，是否真能助力地區國家發展。
本輪柬泰和平進程隨著美方離開東南亞而暫告一段落，但由于柬泰兩國的訴求仍然存在較大差異，在可預見的將來雙方之間的博弈仍會繼續。“東盟方式”應當在未來調解中發揮關鍵作用。以協調一致、不干涉、軟性約束等為核心的“東盟方式”是東盟國家在長期交往中形成的互動方式，尤其在傳統安全問題的調解中具有較高的效力。對柬泰雙方來說，“東盟方式”能為其提供協調國內各方利益的時間窗口，也能將兩國納入實現和平的議程之中而不至于“脫軌”導致沖突進一步升級。
中國在柬泰和平進程中繼續發揮了建設性作用。中國向來以實際行動堅定支持東盟中心地位，也更加熟悉“東盟方式”的運作機理。實際上，正是在此基礎之上，中國與東盟的關系才穩定發展至當今的歷史最高水平。中國同柬埔寨和泰國都是傳統友好鄰邦，在柬泰和平進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7月30日，中柬泰三方非正式會晤在上海舉行。8月14日，中柬泰外長在瀾湄合作外長會期間茶敘，并達成“安寧共識”。在積極開展勸促的同時，中國也注重維護東盟中心地位，多次與輪值主席國馬來西亞進行協商，堅持助力而非主導和平進程。中方勸和促談努力受到了廣泛認可，柬泰雙方和東盟均歡迎中國參與和平進程。
長遠來看，柬泰邊境問題不僅是單純的傳統安全問題，還涉及如何實現兩國邊境地區的經濟發展，如何實現文化間的相互尊重，以及如何進行跨區域治理體系建設等。目前，中國已經提出了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全球文明倡議和全球治理倡議，這四大倡議既與“東盟方式”的內在哲理相通，也與柬泰雙方的訴求高度契合。例如，柬泰邊境沖突折射出了兩國所面臨的發展困境，而中國穩居兩國最大貿易伙伴，也正以基礎設施建設推動區域互聯互通。發展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鑰匙，中國與柬泰雙方的發展合作將從側面助力柬泰邊境問題的解決。未來，中國將繼續在尊重柬泰意愿、維護東盟中心地位的基礎上，多維度參與柬泰和平進程，并與東盟國家一道發揮東方智慧，維護地區和平穩定，實現共同發展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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