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命脈遭重創，日本經濟面臨“多米諾沖擊”

文/馮玲玲

今年第二季度，日本經濟交出了一份平穩的成績單——實際GDP環比增長0.3%，按年率計算增幅1.0%，高于市場預期，連續5個季度實現正增長。

但這一數據背后也暗藏隱憂。日本經濟再生大臣赤澤亮正表示，“經濟正在緩慢恢復，但需警惕美國關稅政策帶來的下行風險”。

事實上，近期一系列經濟數據表明，美國高關稅政策正對日本經濟支柱產業造成嚴重沖擊。近日，日本內閣府已將2025財年經濟增長預期由1.2%下調至0.7%。

美國掀起的關稅風浪，究竟會對日本經濟造成怎樣的影響？內外交困之下，日本能否找到新的出口？

小幅增長與隱憂

“從二季度經濟數據來看，一些指標還是不錯的。”遼寧大學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陳洋分析。

具體來看，作為內需關鍵驅動力的資本支出在第二季度增長了1.3%。占GDP一半以上的個人消費較上季度增長0.2%，高于市場預期。

僅次于個人消費的內需另一支柱——企業設備投資環比增長1.3%。民間住宅投資環比增長0.8%。

出口成為日本第二季度經濟表現的亮點。在美國關稅阻力下，日本出口依然環比增長了2%。外需對當季經濟增長貢獻0.3個百分點，較一季度的負0.8個百分點有顯著改善。

然而，增長數據難掩深層矛盾。相較于外需，內需對日本二季度GDP增長貢獻為負0.1個百分點，并且已連續兩個季度為負。

吉林大學行政學院國際政治系系主任、吉林省國際經濟貿易學會會長郭銳認為，日本個人消費占比過半卻持續疲軟，企業投資也多集中在短期應急領域，缺乏長期戰略布局。如今外需占比過高，內需因持續通脹、收入增長停滯而長期低迷。這使得日本經濟處于“低增長陷阱”邊緣，短期內很難實現強勁增長。

“受制于高負債、高稅負、對出口的高依賴、人口高齡化的‘四高困境’，日本很難走出長期疲軟態勢。”郭銳說。

近日，穆迪分析指出，盡管日本二季度GDP略有增長，但短期增長難掩深層矛盾，其經濟仍陷于貿易前景黯淡與內需疲軟的雙重夾擊之中。

陳洋強調，二季度經濟數據并不能完全反映日本的經濟狀況，“畢竟美國關稅措施的影響在二季度并沒有完全顯現出來”，后續影響可能持續發酵。

日本經濟的“多米諾沖擊”

在日本，汽車產業不僅關乎經濟命脈，其貿易也是美日經貿關系的核心支柱。

根據日本汽車制造商協會數據，汽車產業創造了日本近10%的國內生產總值。相關就業人數近560萬人，約占日本勞動力的8.3%。

美國是日本汽車出口第一大市場。據日本財務省數據，2024年汽車出口占日本對美出口總額的28.3%。

然而，今年4月3日起，美國對從日本進口的汽車關稅稅率由原來的2.5%大幅提升至27.5%。這一舉措使日本汽車產業遭受重創，并累及整體經濟。

日本財務省數據顯示，第二季度日本對美出口連續3個月同比下降，且降幅呈現擴大之勢。6月日本對美汽車出口額銳減，同比下降26.7%。

8月7日，日美新一輪關稅協議正式生效，美國將自日本進口商品的關稅稅率調至15%。同日，日本政府更新2025財年實際GDP增長預期數據，從先前預期的1.2%下調至0.7%，主要歸因于美國高關稅。

據共同社統計，由于美國加征關稅，豐田、本田等日本七大汽車制造商本財年營業利潤預期合計減少大約2.67萬億日元（約合181億美元）。

郭銳表示，美國關稅高企對日本的出口、內需、企業成本及盈利等關鍵方面構成了系統性沖擊，對日本整體經濟的負面傳導效應也逐漸顯現。

首先，在汽車領域，為對沖關稅影響，日本車企被迫降價，利潤下滑導致企業在研發投入、設備更新等方面萎縮，長期競爭力受損。

日本央行在季度展望報告中指出，4月以來，日本汽車出口價格已下跌約20%。印證了產業承壓的嚴峻性。

此外，出口下滑引發企業減產、裁員，民眾收入預期惡化，進一步抑制消費。同時，貿易失衡加劇國際收支風險，影響日元匯率穩定，不利于日本吸引外資和開展海外投資。

在陳洋看來，美國關稅政策對日本經濟的影響具有“多米諾骨牌效應”，從汽車出口下降開始，逐步傳導至零部件供應商、物流企業、零售行業等多個領域。“據測算，美國新啟的15%進口關稅，將導致日本今年實際GDP下降1.1%。”

在挑戰與機遇中尋找新出路

對于日本經濟的發展前景，多方預測較為悲觀。

日本經濟新聞社日前對10位民間經濟學家的最新經濟預測進行了調查。其中6位經濟學家認為，三季度日本經濟將陷入負增長。

日本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永濱利廣表示，鑒于2018年美國總統特朗普第一任期加征關稅導致當年第三季度起日本經濟出現負增長并陷入衰退，各方對日本當前經濟走勢及風險仍需高度關注。

國際機構也下調了對日本經濟的增長預期。經合組織將2025年日本GDP增長預期由1.1%下調至0.7%。

不過，陳洋認為，日本經濟在面臨嚴峻挑戰的同時也暗藏機遇。若能把握，將有望突破當前困境，開辟新的增長路徑。

一方面，日本可依靠深厚的技術積累，在人工智能、半導體芯片、新能源等前沿關鍵領域取得突破，從而打破人口老齡化、高額債務等結構性瓶頸，在高端制造和綠色經濟領域建立新的競爭優勢。

另一方面，日本可深度參與區域經濟一體化，通過達成高水平的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為日本企業開辟更廣闊的區域市場，并為亞太地區經濟增長提供穩定動能。